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将于2019年3月5日在北京开幕,全国人大代表、腾讯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马化腾提出了《关于加快发展产业互联网促进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建议》,献策发展产业互联网,促进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自2013年两会首次建议实施“互联网+”战略,推动经济创新发展,并连续建言推进“互联网+”落地实施,他又先后建言发展“数字经济”、建设“数字中国”,再到今年提出的“产业互联网”,这与中国社会经济的数字化、数字经济的发展进程一脉相承。但是,目前对产业互联网的认识、概念、内涵、意义在学术界、在产业界有各种不同的声音和争议,既有支持拥护的、也有反对怀疑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本文从产业经济、产业技术、产业生态等不同角度,阐明作者对产业互联网的基本认识和基本观点。
产业互联网是以新一代信息通信网络为基础,以云平台构建的线上资源池为载体,以模式协同创新为核心理念,以数据为核心价值,集聚产业链上下游的生产要素资源,实现产业互联、平台融合、企业协同、要素融通,进而面向产业生态链、供应链的各类产业用户,提供生产全要素、制造全流程、企业全生命周期服务的产业协同互联生态网络。
上述的定义,阐明了产业互联网的基本内涵:
产业互联网以新技术为驱动实现融合创新,以开放互联网络为基础实现互联互通,以平台为载体实现要素资源整合,以数据为核心创造商业价值,以资本为纽带实现快速扩展,以模式创新为核心实现产业赋能。
产业互联网以生产者为用户,以生产活动、服务活动为应用场景的互联网络融合应用。产业互联网侧重于经济、产业、商业属性,涉及社会再生产的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等经济活动各个环节、各类要素,涵盖了人类各种生产活动、服务活动,包括农业互联网、工业互联网、服务业互联网以及跨界融合互联网等形态。产业互联网的融合应用、创新服务贯穿企业的研发、设计、仿真、采购、生产、销售、供应链、金融、物流等各个生产经营活动,贯穿于产品的需求分析、规划设计、生产、经销、运行、使用、维修保养、直到回收再用处置的整个产品生命周期。产业互联网理念、技术、平台的应用,重构了全社会生产经营生态,重构了企业内部的组织经营架构、运营管理模式、商业服务模式,从而实现降低成本、提升效率、提高质量、节约资源和协同创新的目的。
产业互联网是技术创新、模式创新集成融合的产物。产业互联网以模式创新为核心,产业互联网的利用深刻改变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产业互联网的模式创新包含了技术模式、商业模式、服务模式、应用模式、融资模式、管理模式、经营模式等创新。产业互联网运用互联互通、共享经济、众筹众包、在线交易、供应链赋能、互联网金融等互联网思维的商业模式,分享经济、众筹经济、平台经济在产业互联网中成为主流,线上线下、供应链金融等新商业模式正日趋成熟。它集成应用了云计算、大数据、移动互联、物联网、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催生了新技术、新模式、新应用的不断出现,造就了产业互联网新生命力。
产业互联网以互联网络为基础。产业互联网依托的网络包括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物联网、通信网络等等各类泛在网络,产业互联网的平台互联、生态构建、数据互通都是基于网络。产业互联网由一个个应用、一个个平台、一个个生态基于各类网络构建的,产业互联网具有较强的水平区域、垂直行业的属性,因此它的平台效应、马太效应、网络外部性没有消费互联网那么强烈。产业互联网是企业互联的一种形式,从信息层面实现对全产业链企业间的整合,形成信息对称和规模红利,具备互联网经济的利他、分享特征。
产业互联网以云平台构建的线上资源池为载体。产业互联网通过平台载体整合汇聚、协同共享、优化配置生产要素资源,实现商业模式创新,并提供各类协同创新服务。无论是工业领域的工业云、云制造等工业互联网,还是物流互联网、金融互联网、知识产权服务平台等生产服务业领域的服务业互联网,都是基于云平台实现其汇聚资源、汇聚企业,通过平台实现研发模式、商业模式、应用模式、服务模式的创新,实现产业互联网对产业的赋能作用。产业互联网的线上平台,既可以是生态类的平台、也可以基于专业分工的是技术专题类的平台,可以是提供综合服务的综合平台、也可以是细分垂直服务业的专业平台。
产业互联网以数据为核心价值。信息经济、数字经济时代,数据取代物质资料成为核心资产,通过数据挖掘、应用,能够创造核心商业价值。数字化是网络化、智能化、虚拟化、个性化、去中心化、柔性化的基础,在产品整个生命周期、企业生产全流程中,现代设计、研发、仿真、制造、流程管理、营销服务、支付,都是基于数字技术完成,会沉淀下海量的数据资产。数据是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各个环节中不可或缺的纽带,技术流、物质流、资金流、人才流、服务流、信息流通过大数据整合、催生、赋能,产业互联网本质上也是数字化的生产力,它沉淀了以产业为版图的全息大数据池,是大数据基础上的生产力创新与升级。
生态体系竞争是产业互联网领域的竞争制高点。ICT领域的生态体系竞争态势会延伸到产业互联网,无论是工业互联网、服务业互联网、农业互联网,还是跨界的融合性互联网,生态体系会成为企业、平台竞争的最高形态。例如在制造业领域,以软件定义为标志、以平台为核心的产业链垂直整合日益加速,制造业竞争的制高点已由单纯的产品和技术体系架构的竞争演变为生态体系的竞争,产业链垂直整合加速,构筑了“端-管-云-端”、“软件+硬件+应用+服务”的垂直一体化生态体系,这种竞争影响十分深远。西门子、GE、IBM、SAP、海尔、小米、阿里、腾讯、中国电信等制造、电信、互联网龙头企业,都在制造领域打造自己的生态,创造新的生态商业价值。伴随ICT与工业、制造与服务、软件与硬件的跨界融合进程加快,面向制造业的工业软件企业也在加速的转型,用友网络、数码大方、安世亚太、索为高科,他们同样在致力于做自己的服务生态。
产业互联网以资本为纽带。产业互联网要对垂直(跨)行业、水平(跨)区域的生产、人才、技术、资金、企业等要素进行整合,必然伴随巨大资本的投入,种子投资、风险投资、PE等资本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产业互联网的发展给资本运作、资本平台、投资机构提供了重要的用武之地,投融资模式的创新在产业互联网发展、传统产业转型升级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通过产业互联网的创新应用、协调融通和催化赋能,借助于平台的聚合效应,可以有效促进全社会的生产要素优化配置,促进生产流程、供应链、生态链的协同融通,进而重构商业规则和商业模式,实现全产业链的降本增效提质,带动产业的转型升级、企业的转型升级,最终推动整个社会商业形态和商业价值的重构,促进社会全要素生产力的提升。
产业业互联网平台是人机之间、企业内外、供需双方广泛互联的中枢,它将分享经济、众创经济、平台模式等新理念新模式引入产业互联网领域,实现生产和服务资源更大范围、更高效率、更加精准的资源配置,将有效提升产业协同、推动开放创新、盘活闲置资产、促进产能优化,为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促进实体经济转型升级提供了新手段。
产业互联网立足在经济、产业、商业层面,侧重点、线、面结合。点上强调企业的数字化改造、智能制造提升,这个一个是重要环节之一;更为重要的是,通过技术、解决方案、平台、理念、模式,把珍珠串成项链,形成线、带动面。因此,除了技术、平台,也讲理念、讲模式、讲协同、讲融通,强调资本的作用。产业互联网涉及的平台包含了C2B平台、B2C平台、B2B平台、供应链平台以及工业互联网平台,产业互联网强调平台协同、落脚点是协同融通,微观层面上下工序间的生产流程协同,材料、装备、工艺、产品间的创新协同,各个生产流程内部的协同,研发设计、制造、供应链等全流程协同,中观产业层面的产业链、生态链、价值链的协同,宏观层面一、二、三产之间的跨界协同,以及社会与经济系统的协同融通。通过产业互联网赋能,有效促进全社会的生产要素、生产流程、资源平台、生态链的协同融通,实现全产业链的降本增效提质,进而带动产业的转型升级、企业的转型升级,最终推动整个社会商业价值的重构和全要素生产力的提升。
(一)产业互联网平台的定义
业界对平台有许多定义方式,本质上一切数字经济、网络经济范畴的平台是以数据为核心的资源池。因此,产业互联网平台是基于开放互联网络、以数据池为核心的要素资源池,是要素汇聚、协同连接、模式创新、生态构建、价值重构、产业赋能的载体。无论是工业互联网、农业互联网、服务业互联网,产业互联网平台是基于互联网、移动互联网、工业互联网等各类开放的网络,以数据流为表征构建的要素资源池,要素资源包括组织、人、机、物、信息、管理等等要素,例如计算存储资源(如IAAS)、软件(如各类在SAAS层汇聚应用软件、应用工具、微服务组件)、生产工具资源、人力资源(如社区开发者群、人力资源招聘等等)、资本资源(资本平台资源、供应链金融服务)、产业管理(例如工业资源集约利用信息系统),等等。
因此,产业互联网平台是一种新兴产业生态体系载体。在这种生态体系中,众多行业及众多企业的研发设计、生产制造、产品生产过程及管理过程、仓储、物流、售后服务、业务交易、金融交易、社会化服务等资源在实现标准化、数字化、信息化和智能化的基础上,通过现代通讯网络技术,被全部迁移到云端数据中心,通过云计算、物联网、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将组织、人、机、物、信息等有机结合。从而实现提升质量、降低成本、提升效率、控制风险、实现商业模式创新、管理模式创新、业务模式创新。
(二)产业互联网平台架构
产业互联网平台是混云、物架构构建的,融物联网、云计算为一体 ,它由五层、一网两体系构成,见下图。“五层”为物理层、数据采集层、基础设施层、数据处理层和应用层,“一网”为通信传输网络,“两体系”为安全防护保障体系、标准规范管理体系。
平台模式终极的商业追求是构建生态。产业互联网生态是以平台(P)为核心、基于P2B模式构筑的云端协同互联生态。这些平台包含了物联网平台、工业云、制造云、服务云、供应链平台、B2B、B2C、C2B、支付等各类平台,涉及IAAS、PAAS、SAAS以及混合架构平台。建设运维产业互联网平台的既可以是大企业、也可以是新进入的创新型小企业,产业互联网既可以是通过P连接的大B带小B群,也可是大B带大B群和小B群,同样可以是运维平台的小B(或者是相对小的B)带大B群、小B群。平台之间、企业之间的网联、协同和融通,他们和社会经济平台的集成融通,构成了社会化开放形态的产业互联网大生态。
新制造、新工业生态可以多维度构建。站在经济、产业、商业的视角,基于上述模型的分析,社会化开放的新制造、新工业的生态不等同于目前定义的工业互联网、工业互联网平台所构建的生态,它起步于工业物联网、终于工业云平台。新工业生态中平台不仅仅是工业互联网平台,下沉有工业物联网平台,上升有供应链平台、B2B平台、B2C平台、C2B平台,他们纵向横向集成、协调融通构成整个工业生态体系。未来新制造、新工业构建新生态的路径包括:(1)自上而下的整合:C2B、B2C、B2B、S2B、工业互联网平台、工业物联网平台,以阿里、腾讯为代表的供应链平台企业、消费互联网企业主导了这类生态的构建,这类互联网企业基于自身庞大的消费用户群优势,构建新的面向B端用户的产业互联网竞争优势;(2)自下而上的整合:基于工业物联网平台、工业互联网平台向S2B、B2B、B2C衍生,例如GE、西门子、海尔、和利时等企业主导了这类生态的构建;(3)未来,工业互联网平台、 供应链平台、消费互联网平台将日趋融合,由此构建社会开放的新工业、新商业生态,形成未来社会化、网络化、智能化的大生产体系。
产业互联网生态是个社会开放的大生态。站在整个开放社会的经济、商业视角,除了工业互联网平台、还有服务业互联网平台、农业互联网平台、跨界协同融通的互联网平台,未来这些平台间、企业间的纵横集成、协同融合,构筑成为开放的社会经济、商业新生态。
产业互联网生态具有水平和垂直分化的特征。与消费互联网生态有很大的区别,尽管产业互联网(工业互联网)也有较强的网络外部效应、平台效应、锁定效应、规模效应、垄断效应,但是产业互联网的专业化(专业的资源、专业的知识、专业的渠道)程度更高,水平区域属性、垂直的细分行业属性更加强烈,三分天下的局面很难形成。
与底层生产制造耦合度越紧密,平台模式、生态模式成熟越难。由于消费决策的巨大差异行为、用户支付行为的巨大差异,消费互联网比产业互联网更成熟。而即使在2B领域,B2B平台、供应链平台模式和生态要比工业互联网的平台模式、生态模式要成熟,容易形成平台效应、规模效应、网络外部性。由于非高频、低粘性、非标准化等愿意,由于与制造生产紧耦合,模式较重,智能制造生态(工业互联网生态)的成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国内业界提出的产业互联网与工业互联网既有相同之处,又是有差异,并不是一些专家所认为的它们是同一个概念、仅仅是英汉翻译的差异,产业互联网更不是所谓的“伪概念”。现阶段产业互联网、工业互联网都有各自的技术逻辑、商业模式和实践侧重。实际上,工业互联网、产业互联网都是阶段性产物,未来二者将逐步融合成为整个社会化生产的网络,既打破产业边界,又打破要素壁垒。而现阶段,产业互联网强调社会生产要素、社会生产流程的生产要素协同,是利用互联网+等新一代技术对社会生产要素、社会生产流程的协同重组、融合重构,它不仅仅是B2B交易网站,信息、交易、供应链、金融、模式是目前产业互联网平台的基本构成要素和核心环节,是产业互联网平台的几大标配;工业互联网更强调底层生产设备的链接基础上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生产、管理、营销系统协同,重点面向的是工业制造领域。
产业互联网与工业互联网关系,如同大数据与工业大数据、物联网与工业物联网。站在产业层面,产业互联网除了工业互联网、农业互联网、服务业互联网,还有跨界的协同互联网。产业互联网平台,有工业互联网平台、服务业互联网平台、农业互联网平台,还有跨界的协同互联网。形态上,有C2B、B2C、B2B、S2B、工业互联网、工业物联网等不同平台。定位与支撑工业转型升级的目标,除了工业互联网平台,还有生产性服务业互联网平台、产业决策支撑服务互联网平台、产业公共服务互联网平台作为辅助。这些网络、平台的融合,就构成未来新的社会化、网络化、智能化、数字化的生产网络。
工业互联网属于产业互联网范畴,与消费互联网一样是商业互联网范畴。但是,与消费互联网不同,尽管工业互联网也有较强的网络外部效应、平台效应、规模效应、垄断效应,但是没有消费互联网那么强烈,它还是具有一定的区域属性、行业细分属性,生态的垂直分化、水平分化特征更加明显,会出现细分领域的平台、生态和龙头,消费互联网领域三份天下的局面很难在产业互联网形成。
产业互联网以网络互联、开放协同、集成融通为基础,产业互联网对新业态的催生、对传统产业改造升级,是由技术、平台、数据、资本四轮协同驱动。
产业互联网的核心价值是改变了商业模式、商业规则,改变了生产制造形态、供应链生态和服务业态,改变了社会大生产的组织模式,最终推动整个社会商业规则、商业价值的重构。因此,产业互联网不仅仅是技术、平台、连接,本质上属于经济属性、产业属性,也是一种思维、理念和方法,依托商业模式创新引领产业变革,线上线下、平台经济、分享经济、众包经济、供应链协同、供应链金融等等模式不断涌现,带动研发设计模式、协同制造模式、服务模式、要素资源重组模式的变革。
关注软件定义新制造、新工业。即在新兴网络环境下,采用软件工具和应用平台,利用云计算、物联网、移动互联网、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软件将重新定义工业的产品需求、设计研发、生产制造、监控管理、营销物流、售后服务等全过程,软件将重新定义产品的功能和价值,形成新的工业生态体系、推动商业模式不断创新。
产业生态体系竞争将演变为智能工业体系、智能产业体系的竞争制高点,要加快培育自主的智慧产业生态体系。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平台化、服务化是产业发展的重要趋势,这种趋势的集中表现是产业竞争的生态化。未来产业生态安全是产业安全、经济安全的最高形态之一。
作者简介: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研究员,曾任工业和信息化部软件与集成电路促进中心总工程师、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信息产业所所长等职,系统工程/管理学双博士,应用经济学博士后,北京航天航空大学、北京工业大学、中北大学等高校兼职教授。王建平在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经济等领域有较深的学术造诣,主持了工信部、科技部、发改委、欧盟等课题150余项,出版《软件产业理论与实践》、《信息技术产业理论和实践》、《中国云计算技术体系和产业体系研究与实践》、《中国软件黄金十年》、《中国集成电路黄金十年》等专著和书籍,撰写了一系列电子信息领域的国家重大决策支撑报告,参与了一系列国家和地方政府的电子信息、软件产业等领域的战略研究、规划编制、政策制定等工作。
